一所学校的文明与秩序是看见、听见、感受微小的存在，是习惯蹲下身体去关爱，是运用强大去帮助弱小。对于弱者的态度，是一所学校文明的底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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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两个小故事：

20世纪有位女艺术家，叫露西，奥地利人，她一生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，虽然生活动荡流离，但不影响她专注于一件事：做陶器。她的作品像她的人生一样纯粹到极致——哪怕会见朋友，一次也只见一位。她被称为“灵魂陶艺家”。她说：“只有专注于当下，才能听到材料的意愿。”

“听到材料的意愿”，是铸成器物的根本秩序。

电视剧《红高粱》里，酿酒师罗汉师傅对高粱一片痴情，他说：人有今生和未来，高粱也有前世今生和来世。守候到这么高，不容易。只有这些高粱长高了，长熟了，才叫高粱，才能酿造高粱酒。喝过了我们的高粱酒，你才知道这高粱是多好的生灵啊！

“高粱长高长熟，才能酿酒”，是高粱酒的根本秩序。

闲暇时，我喜欢品茶。茶是有灵魂的水。一盅有内涵、有意蕴的茶，不只是靠沸腾就能完成的。它需要水品、茶品、器品和人品，需要细节、风物和心境。古人品茗，须净手更衣、焚香听琴，一袭棉布宽袍，两三至交知音，温火慢煮，素心相对……这就是茶之艺、茶之道。如此，我们才能在小小杯盏内透视那幅激荡舒卷、云起云落的水墨画，身心得以浸润和滋养。

艺术、生活、器物都有内在秩序，这些秩序在根系最深处叫文明。

那么，一所学校的文明与秩序是什么？

“六一”儿童节，学生在校园每个角落都“埋伏”好了惊喜。正好有参观团来访，我与客人一起去学生的“秘密基地”寻宝。每一个班级都提前做好了“圈地运动”，校园里到处是音乐、舞蹈、绘画、科技和花朵的味道，我们在一群群学生中间走过，如同穿过一条条彩色的云霞。

我们的脚步在一片草地上停下，这片草地上“长”满了各式各样的“恐龙”，一只领头的恐龙有两三米高，远远看起来十分有气势。走近一看，这些恐龙竟都是折纸作品。客人惊叹不已，我连忙寻找作者，急切地想认识一下这位能工巧匠。草地上坐着一个瘦瘦的、眉目清秀的男孩，旁边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向我介绍：“校长妈妈，这些恐龙都是这位徐同学折的，他的手可巧了，什么动物他都会折，草地上的这些只是他作品中的一小部分。”

折纸男孩害羞地躲了起来。据他的班主任说，折纸男孩是班上性格最内向的孩子，他总是关上与他人沟通的心门，躲在自己的世界里。他总是在折纸。

后来，学校有了“私人定制”课程，班主任为他申请了这个课程，想通过学校的大舞台展示他的才华，让所有人为他鼓掌。学校马上通过了申请，并在儿童节为折纸男孩举办了盛大的“私人定制恐龙展”。这一天草地上出现了许多来客，所有人都驻足观赏，大声夸赞，争抢着和恐龙合影留念。有一个孩子对折纸男孩说：“我可以摸一摸这个最大的恐龙吗？”男孩轻轻点头，微笑漾起。

“私人定制恐龙展”只是一个起点。为了培养孩子的自信心和交际能力，学校迅速成立“课程研发中心”，由5位教师和孩子妈妈组成“金三角”导师团，思考课程发展的新目标。

恐龙折纸可以动起来吗？“金三角”拟订了一份“私人定制”课程计划书——拍摄一部定格动画，展现一个“童话侏罗纪世界”。

恐龙折纸可以走多远？心有多暖，梦想就能走多远。教师把“童话侏罗纪世界”的动画寄给了央视少儿频道“看我72变”栏目组，很快接到央视的反馈：他们将派出外景导演到学校进行指导拍摄。

2019年4月，折纸男孩的《恐龙世界》在央视少儿频道播出。他带着折纸恐龙登上了央视舞台，虽然他仍不善语言表达，但他指尖翻飞的恐龙和眼睛里的自信早已表达了一切。

一个藏在角落里的孩子登上了央视的大舞台，这个故事的细节一定比我的文字要动人百倍。

实验小学的“私人定制”展举办了300多期，300多个孩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。其中有许多非常优秀的孩子，但我们的眼睛从来不会紧盯“优秀”，我们永远体谅“失败”“弱小”“孤独”……

所以，一所学校的文明与秩序是看见、听见、感受微小的存在，是习惯蹲下身子去关爱，是运用强大去帮助弱小。对于弱者的态度，是一所学校文明的底色。

（作者系江苏省张家港市实验小学教育集团总校长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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